Wang Ruos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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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王若水
 
                                   之二:往事常忆
 
                       自由亚洲电台“心灵之旅”节目主持人:张敏
 
      
中国著名理论家王若水先生于美国东部时间一月九日凌晨在波士顿病逝,享年
 七十五岁。王若水先生原是中国共产党中央机关报《人民日报》副总编辑,由于在八
 十年代初公开提倡人道主义和社会主义异化理论,一九八三年在所谓“清除精神污染
 ”运动中被解除职务,并在一九八七年的“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化”的运动中被中国
 共产党除名。
      
王若水先生的太太冯媛是《中国妇女报》记者,去年八月成为美国哈佛大学尼
 曼基金会研究员,研究工作为期一年。王若水先生陪同太太从北京来到波士顿,他同
 时在波士顿治病。王若水先生罹患肺癌,当时已经扩散。
      
听到王若水先生逝世的消息,他的很多老朋友表达悼念之情,回忆难忘的往事
 。现在住在北京的原《人民日报》社长兼总编辑胡绩伟先生当年和王若水先生一起工
 作,王若水先生被撤销《人民日报》副总编辑职务的时候,胡绩伟先生辞职。在中国
 当代新闻史上,胡绩伟和王若水两个人的名字常常被写在一起。
 ,现在已经八十六岁高
 龄的胡绩伟先生与王若水先生交往整整半个世纪。请听胡绩伟先生的回忆。
 
      
胡绩伟:我是一九五二年到北京的,我到《人民日报》当副总编辑的时候,王
 若水已经到《人民日报》工作了。他从北京大学毕业,原来被分配到中共北京市委的
 一个研究室工作,以后,邓拓同志(《人民日报》社长)发现了他的才干,就把王若水
 从市委调到了《人民日报》。不久,王若水就写了一篇文章《桌子的哲学》,主要是
 讲究竟是先有桌子,还是先有桌子的概念。他认为,先有桌子的概念,然后,才有桌
 子产生。如果没有概念,桌子就产生不了。这个观点本来不能说是唯物主义的。
 
      
主持人:在唯物主义被尊为官方哲学的当时的中国,这篇文章引起全国上上下
 下的注意,当时有一位大学生提笔给《人民日报》写了一篇文章,表示赞成王若水先
 生的观点,文章发表在《人民日报》上,从此,这位本来学习自然科学的大学生,把
 自己的注意力转向了社会科学领域,他就是后来的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所长
 严家祺先生。一九八九年“六四”后,严家祺先生被中国当局通缉,流亡海外,现在
 住在美国。听到王若水先生逝世的消息,严家祺先生又回忆起那段对他一生有重大意
 义的往事。
 
      
严家祺:一九六四年,我当时在中国科技大学读书,当时王若水写过一篇文章
 叫作《桌子的哲学》,这篇文章在六十年代有非常大的影响,它主要讲思维和存在的
 关系,王若水说,桌子的观念是先于桌子的存在的。当时有人说,这是唯心主义。当
 时在中国,说你是唯心主义是很严重的。结果,这件事引起了在《人民日报》上的大
 讨论。我当时作为学生,在报纸上没有发表过文章,只是在一家数学刊物上发表过一
 篇文章。我参加了讨论,向《人民日报》投稿,题目我现在还能记得,叫《自然的东
 西和人造的东西》,这是我为《人民日报》写的第一篇文章。我对王若水的观点
 表示赞成,文章发表了,这对我个人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促使我从自然科学转到了社
 会科学的领域。王若水对我来讲有非常深的印象,所以,我一直记得王若水的名字。
 
      
主持人:王若水的名字当时被很多人知道,都是因为他写的《桌子的哲学》这
 篇文章,请听胡绩伟先生继续讲述与这篇文章有关的一些往事。
 
      
胡绩伟:王若水在《桌子的哲学》中表达的观点受到了毛泽东的表扬,以后,
 王若水的哲学著作在国内就很有名了,并且受到毛泽东的多次表扬。他在《人民日报
 》变成了一个很特殊的人物,他不是编委会的成员,但是,每一次开编委会他都参加
 ,编委会很重要的活动,包括毛老人家经常要接见《人民日报》的领导,王若水也都
 参加。王若水变成了《人民日报》一个不是编委的编委,他一直是勤勤恳恳的、努力
 研究马克思主义的。
 
 
 主持人: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王若水先生给很多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美国哈
 佛大学法学院资深研究员、中国著名学者郭罗基先生回忆他和王若水的第一次见面。
 
      
郭罗基:王若水成名很早,五十年代,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成名了。那时候,
 我还是大学生,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一九六零年在中央党校,讨论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
 书。我是代表北京大学哲学系去参加的,我原来以为,王若水是一把年纪了,哪想到
 他还很年轻,天天跑步、打篮球。他给我的最初印象就是,他是个生龙活虎的人。
 
      
主持人:胡绩伟先生的思绪回到了一九六六年开始的文化大革命。王若水先生
 在文革中被送到工厂劳动。
 
      
胡绩伟:王若水在文化大革命当中去劳动改造的时候,因为很能接近群众,又
 会按摩,懂得一些医学常识,所以,那时候工人有了病,都找他治,每天晚上他劳动
 完了以后,很多工人把他请到小会议室里,请他治病。慢慢地,工人们就要求减少他
 的劳动,让他给大家服务。实际上,他就变成了一个“赤脚医生”了。王若水在劳动
 改造期间是很受工人欢迎的,他得了肝炎,工人们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
 
      
主持人:胡绩伟先生说,后来王若水先生有一段时间被允许回到报社工作,结
 果,还是不能逃脱遭受批判的命运。
 
      
胡绩伟:在文化大革命中,林彪的极左很厉害的时候,王若水第一次被解放出
 来,参加了那个时候的《人民日报》领导小组,叫“看大洋小组”,他是小组的一个
 成员,负责理论版的编辑,因此,他就编了一版反对无政府主义,反对左倾冒险主义
 的专题。这些文章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有影响,因为其中的思想是周总理很赞成
 、很支持的,他编的文章受到了读者的欢迎,但是,江青、陈伯达他们很反对,最后
 他们抬出毛老人家来压王若水,说林彪不是极左而是极右。
 
      
主持人:三年前,我在“心灵之旅”节目中采访王若水先生的时候,他本人回
 忆过这段往事。几个月以前,胡绩伟与王若水在北京一别竟成为永诀。如今这对交往
 近半个世纪的老朋友已经天人永隔。现在,我想在胡绩伟先生对往事的回忆中,插播
 王若水先生对当时情况的陈述,也让这对志同道合、患难与共的老朋友能再一次对谈
 共叙,一起为那段历史作见证。请听三年前王若水先生对那段往事的回忆。
 
      
王若水:一九七一年林彪外逃了,这件事情出来以后,对大家震动极大,因为
 林彪一直被宣传为毛泽东的亲密战友,并且作为毛泽东的接班人被写入了中国共产党
 的党章,他的地位是非常崇高的。接着,就出现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毛泽东那么信
 任他?是不是毛泽东错了?一九七二年,本来应该批林彪,毛泽东就委托周恩来管《
 人民日报》。
      
当时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批林彪批不下去。报纸上冷冷清清,周恩来就指
 示说,《人民日报》应该批极左,可是,过了一个礼拜以后,张春桥、姚文元跑到《
 人民日报》来,又讲了一通,说:你们批左千万要注意,不要批过了头。我就对张春
 桥、姚文元怀疑起来了,我大着胆子写了一封信给毛泽东,告了张春桥、姚文元一状
 。我觉得,周总理讲的是对的。
      
哪知道,这封信捅了大漏子了。原来,张春桥、姚文元讲的意思是毛泽东的意
 见,但是,毛泽东的这个意见向张春桥、姚文元透露了,但没有告诉周恩来。这样一
 来,毛泽东就表态了,他看了我的信就说:“王若水,我认识他。他写过《桌子的哲
 学》。他在信中提出批极左思潮,我看也不高明嘛。”这一下给我的震动也极大,我
 万万没有想到,毛泽东和周恩来还不一致!我感到极为震动。后来,就开始批判我,
 那是《人民日报》最大的一次批判运动。
 
       主持人:接下来,我们再听胡绩伟先生对当时情况的回忆。
 
      
胡绩伟:就这样,不仅是要压王若水,主要是要压周总理,所以那时候就变成
 在文化大革命当中《人民日报》开展的一个大批判运动,就是批判以胡绩伟、王若水
 为代表的一股邪气、一股力量,是反对林彪的。毛老人家那时候的思想实在是偏得不
 得了的。
 
       主持人:在王若水先生的记忆中,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王若水:批判的声势大得不得了!从办公楼的一楼到五楼,从过道到楼梯,到
 处都是大字报。后来,又把我弄到农村去,一边劳动,一边还要作检讨。我每写一句
 批评自己的话,心里面就有十句反驳我自己的话。但是,也非写不可。那实在是难受
 !说老实话,简直像是精神上被强奸。心里一万个不同意,你却非要说自己无论如何
 都不相信的话。我这一次是作了违心的检讨,以后,我再也不会作这种事了。
      
除了批判我,还批判了胡绩伟。这是《人民日报》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一次(批
 判运动),声势最大、时间最长,比文革初期的批判还厉害。可是,我觉得那时候有
 一点跟过去不一样,无论如何,我不相信我自己错了。有时候,我从干校回来,走过
 报社办公楼的夹道,两边全是大字报,什么“王若水是漏网右派!”“王若水是什么
 ”,我就从这个大字报的小巷里走过去。批得我背也驼了,头发也掉了。但是,我仍
 然觉得我精神上很高昂,无所谓,我大摇大摆地从这些大字报的巷子里走过去,我藐
 视这些东西。这一点倒是过去所没有的。
 
       主持人:您当时对这种阵势可能导致的结果有没有什么恐惧呢?
 
      
王若水:我就觉得,以后这下半辈子只能在痛苦中度过了,别人说了,还可以
 翻案,毛主席说了,你还敢翻案?
 
       主持人: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请接着听胡绩伟先生的回忆。
 
      
胡绩伟:这样一来,就把已经被“解放”出来的我和王若水又发配到干校去重
 新劳动改造。
 
       主持人:另一位当时在《人民日报》工作的同事回忆说:
 
      
苏绍智:王若水受到了很严厉的批判,后来就被送到农村,实际上就是劳动改
 造,受了很大的折磨,生活极为困难。但是,他毫无怨言,他为了要追求真理,不怕
 任何牺牲,这种精神是很值得佩服的。
 
      
主持人:听众朋友,您刚才听到的是苏绍智先生的谈话。苏绍智先生原是中国
 社会科学院马列研究所所长,现在是美国普林斯顿中国学社主席,台湾中华文化大学
 中山研究所客座教授。苏绍智先生早在三十八年前就与王若水先生相识,他们曾经在
 《人民日报》社一起工作了十五年。
 
      
苏绍智:文革期间去干校劳动改造,王若水与我太太在都在河南,我那时候在
 北京郊区的房山县。河南是特别苦的,冬天极冷、夏天极热,热的时候能达到四十多
 度。他们住的都是土房,连窗户都没有,王若水他们的劳动也非常艰苦。
 
      
主持人:王若水先生人生中的这种境遇随着文革的结束而告一段落。胡绩伟先
 生回忆他和王若水先生人生经历中一个新时期的到来。
 
      
胡绩伟:到文化革命完了以后,任命我从原来的副总编辑提升为总编辑,我就
 提议让王若水作副总编辑,得到中共中央批准。他负责理论宣传。那时候,《人民日
 报》的理论宣传可以说是有声有色,我认为,是《人民日报》历史上影响最大的一个
 时期。
 
      
主持人:原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所长、现在在美国的严家祺先生也回
 忆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有关王若水的一些让他难忘的事情。
 
      
严家祺:一九七六年,第一次天安门事件的时候,当时我关心并收集了关于
 那次天安门事件的资料。那时候,《人民日报》也有人在收集有关的资料。《人民日
 报》收集天安门事件资料的背后最重要的支持者,实际上就是王若水。后来,天安门
 事件平反的时候,《人民日报》发表了很多重要的翻案文章,王若水起的作用很大。
      
在一九七九年的北京理论务虚会上,我看到会议《简报》和王若水的发言,对
 毛泽东的错误作了很多大胆的批评。因此,王若水当时在中国知识界有非常大的影响
 ,特别是他敢于发表意见的作风引起大家的注意。当然,还有胡绩伟、李洪林、于浩
 成、苏绍智这样一批知识分子,他们在中国走向改革开放中间,在理论方面起了很重
 要的推动作用。
 
      
主持人:严家祺先生以上提到的几位学者之一的李洪林先生,曾经担任中共中
 央宣传部理论局副局长,福建社会科学院院长。李洪林先生现在住在香港,他早在四
 十六年前就认识了王若水先生。一九七八年以后,他与王若水先生有了更多的交往。
 
      
李洪林:中共中央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就是一九七八年粉碎“四人帮”以后
 ,中国有一个真理标准的讨论,后来,大家都把它叫作“思想解放运动”,在这个过
 程当中,王若水起了重要的作用。当时,《人民日报》在胡绩伟主持之下,成了
 思想解放运动的主要阵地,在胡耀邦的直接指挥之下,在思想解放运动当中发表了大
 量的文章,可以说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以《人民日报》作为阵地,团结了一大批理
 论工作者,王若水在这个运动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主持人:李洪林先生特别谈到当时的历史背景。
 
      
李洪林:当时中国是处于这么一个状态:毛泽东去世了,“四人帮”也粉碎了
 ,但是,一九七六年以后,中国向何处去?中国应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当时并没有解
 决。那时候,一般人认为,只把“四人帮”批判一下,好像这个问题就解决了,也有
 人说,中国需要回到文化大革命以前,就是回到从一九四九年到一九六六年的那十七
 年,那样,中国的问题就解决了。实际上,文化大革命就是那十七年本身发展的一个
 必然结果,中国如果回到十七年的话,还是走不通。
      
但是,中国要寻找新的出路,有一个前提,就是必须让中国从毛泽东的影子下
 面走出来,这个任务是非常艰巨的。因为,当时毛泽东的位置,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
 刚刚结束的时候,是谁都碰不得的。在文化大革命中,毛泽东是神,文化大革命结束
 以后,他仍然是神。在这个过程中,王若水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他第一个提出
 必须对毛泽东思想一分为二,那时候,邓小平特别提出要“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其
 中有一条就是坚持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还是要在毛泽东思想这个框框里想问题
 、解决问题,这样就离不开毛泽东原来的路线的影响。王若水就讲,毛泽东思想里面
 有正确的东西,但也有错误的东西,对错误的东西就应该分析批判,要一分为二。
      
对王若水的这种提法,当时胡乔木他们非常不满意,他们认为,凡是正确的
 东西,就是毛泽东思想,凡是错误的就不是毛泽东思想。王若水就主张,毛泽东思想
 本身要一分为二,毛泽东思想本身有错误。事实上,王若水从那以后,这几年他的整
 个工作的核心就是怎么样来研究、评论、批判毛泽东思想,就是思想解放,把中
 国从毛泽东思想的框框里解放出来。在这方面,王若水作了最深刻的工作,可惜他这
 个工作没有做完,但是,他的研究已经有了很多成果。
 
      
主持人:现在居住在美国的中国著名作家、原《人民日报》记者刘宾雁先生回
 忆王若水在中国改革初期所起的作用。
 
      
刘宾雁:王若水对中国一九七八年开始的改革运动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人
 民日报》是改革的旗手,以胡绩伟、秦川和王若水为首的《人民日报》领导班子在中
 国是独树一帜:批判文化大革命、批判毛泽东极左路线、清算毛泽东留下的各种祸害
 。同时,在一九七八年底到一九七九年初,有一个很重要的中共中央召集的理论务虚
 会,几乎全国所有的重要的理论工作者都参加了。王若水在会议上有极为不凡的表现
 ,他最鲜明地提出要否定毛泽东,因而遭到了极左派的记恨。
      
一九八一年发生了一场邓小平点头,由军方总政治部发起的批判白桦、批判电
 影《苦恋》的运动,那是中国的第一次反自由化运动,《人民日报》很不容易,始终
 坚持几个月之内一个字也不提这场运动,批判白桦的文章一个字都不发。
 
       主持人:胡绩伟先生回忆当时的情况说:
 
      
胡绩伟:在胡耀邦执政的八、九年时间当中,可以说是《人民日报》的理论上
 的建树是很大的,比如说,在反对“两个凡是”中,《人民日报》站在先锋地位,以
 后《人民日报》批左,帮助澄清了很多理论上的问题,王若水在这方面起了很大作用
 。他不仅是负责论版,而且有很多重要的社论,都是王若水亲自起草或修改的。所以
 ,他就遭到了胡乔木(负责意识形态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的记恨。
      
邓小平在没有当权以前思想还是很先进的,但是当权以后,他的思想就慢慢变
 得保守了。本来应该破除对毛泽东的迷信,可邓小平还是要想尽量地维持毛泽东思想
 的领导地位。《人民日报》要在理论上批判毛泽东,这一点连邓小平都不赞成。
 因为王若水批判毛泽东,所以他的文章在国内不能发表,但是在国外还是发表了很多。
      
到了“清除精神污染”,也就是搞了第二次文化大革命,那是很可笑的。比如
 说,中共北京市委就公然贴出一个告示,规定凡是进入北京市委的女干部,不准披长
 发,不准穿高跟鞋。造成很大的笑话。那时候,连跳舞、穿花衣服,他们都反对。
 
      
主持人:苏绍智先生回忆从一九八三年所谓“清除精神污染”运动,到一九八
 七年的所谓“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这一时期与王若水的境遇有关的一些背景
 情况。
 
      
苏绍智:一九八三年“清除精神污染”,把胡绩伟和王若水撤职了,后来到了
 所谓“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斗争,就是胡乔木、邓立群(中共中央宣传部长)说服
 了邓小平搞的,当时定了三批要处分的人,第一批就是:方励之、王若望和刘宾雁,
 他们都被开除出党了,而且邓立群搞了很多黑材料,把他们的言论和学生的大字报对
 比起来,加以批判。实际上,在这些材料不仅是他们三个人的,还有第二批十二个人
 ,包括王若水、于浩成、李洪林和我。
      
在胡耀邦辞职以后,赵紫阳对此并不积极,所以他没有赶快处理这些问题。那
 时候,王震就找邓小平说,还有第二批(自由化分子),为什么不处理?赵紫阳没办法
 ,就在书记处会议上讨论了,因为材料来不及准备,只有五个人的材料,其中有吴祖
 光、王若水、张显阳和我。处分决定是:吴祖光和王若水要劝退出共产党,如果不肯
 退,就除名。张显阳是开除出党,我是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我们是同案的。
      
其实,这些处分不符和中国共产党党章,党支部没有讨论。比如,我在社会科
 学院,院党委也没有讨论,是书记处直接发下来的。所以,我们没有人检讨,我们还
 发了声明,批判这种作法是错误的,而且是罗织罪名的。当然,我们说也没有用。
      
王若水被从共产党中除了名,他在《人民日报》也没有工作了,他就退休了。
 退休以后,他花了很大的精力,继续在揭批毛泽东思想,研究人道主义。
 
      
主持人:王若水最后的一段时光是在美国哈佛大学度过的。现在在哈佛大学修
 读博士学位的、原八九民运学生领袖王丹对王若水先生最后的研究工作有一些了解。
 
       王丹:我知道,王若水先生在晚年比较关心文革的问题,他最后一次
 公开露面作演讲是在哈佛大学的中国论坛上,是我邀请他来讲演。中国论坛是一个类似
 原来我们在北京大学办的民主沙龙的活动,王先生这次演讲的题目就是“文革之迷”
 。他觉得在文革爆发的问题上,过去的研究忽视了毛泽东个人性格、个人的权力欲望
 等,包括对林彪、周恩来的角色,我都听他谈过,他希望进行更多的研究。我觉得很
 遗憾,王若水没有时间把这些研究做完。
 
       主持人:你们当时见面的机会多吗?
 
      
王丹:我们有时候经常会在图书馆见到。其实,不久前,我见到他,还跟他说
 过,希望他能够把他对中国问题的看法进行整理,我们可以搞一个对谈。他也答应回
 去考虑。但是,时间没有给他机会把他最后对中国的思考留下来,我觉得,对于他,
 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个遗憾。
 
       主持人:刘宾雁先生对王若水先生最后的研究工作也有一些了解。
 
      
刘宾雁:王若水手头正在写关于毛泽东的一本书,这本书分成一篇一篇独立的
 文章,合在一起就是一个一个章节。这本书究竟写到了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能够完成
 ?我也没有细问,总之这本书还没有完成。我相信,他可能已经写了三分之二了,这
 将是一部很重要的著作。
 
      
主持人:关于王若水先生最后的研究和写作,当然,了解最清楚的莫过于他的
 太太冯媛。
 
      
冯媛:他这几年一边和病魔作斗争,一边写作,以他的写作习惯而言,也还算
 是比较高产。所以,我们就说,你也是很值的了,他也点头。他六年前作肺癌切除的
 时候,我就劝他说,你现在应该是倒计时,改变你过去精益求精、不厌其烦反复修改
 的习惯。先把你著作的框架和主要思想的骨架写出来,有一些具体的材料,别人可以
 替你帮忙,可以替你去填充。但是事实上,他的这个习惯不能改,我们有时候叫他“
 完美主义者”,所以,他的有些框架性的工作也还没有做完。我觉得,这个工作到目
 前为止,还看不出来有谁可以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