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九七年风云人物

  97 年底收到来自美国的一封信，是一个什么“传记研究”机构寄来的，祝贺我被该所的国际研究部提名为“ 1997 年度风云人物”之一。

   什么 ! “ 1997 年度风云人物” ? 我 ?

   可是来信说得很肯定。信中说，这是由于我的“全面的成就和对社会的贡献”，经过他们多次审议和郑重挑选决定的。

   来信人称我为“水教授”，他最后说 :

   “水教授，我们已选择好了纪念奖品，现随信附上该奖品的说明一份。祝您继续获得成功，并望赐复。”

   说明书说的是，这种称号仅仅授予那些对国际社会和进步做出了重要贡献的人，能获此殊荣的人是不多的，我应当为我的成就感到骄傲。为此该机构设计了一种精美的奖状，系采用淡兰色的羊皮纸制成，上面有受奖人姓名，获奖年份，并有该机构的评语，均由熟练的行家书写；此外还有该机构的印章和颁奖人签字。此奖状亦可裱在一种染以华丽的深棕色的芬兰桦木上，便于悬挂。

   所有这些都是要钱的。单是奖状要 195 美元；如果还要裱在芬兰桦木上，就要 295 美元。不便宜。  

   如果我不想花这个钱呢 ?

   当然就不会给我这个奖状，因此我就无法向人证明或炫耀。这不是《时代周刊》每年对年度风云人物的评选，那是要登封面照片的；一登，全世界都知道了，根本不用发奖状。

   这样，我就当了一回没有人知道的“ 97 年风云人物”。

   类似的事，我已不是第一回遇到了。我的抽屉里就放着一叠这样的来信，都是前些年的。稍有不同的是，那些信都说要出版一本名人录之类的书，要求我填一张表格，并汇款去订购。当然，此外也有奖状或证书，和上面说的一样。开始，我是仔仔细细地填好表寄去的。只是有一点 : 我一毛不拔，从不汇款去订购有自己名字的名人录或奖状。我还曾有几分得意的在自己的履历上写上这一点。我以为，尽管我没有看到，我的名字总是已经在那些名人词典上了。

   有一次，一封来自英国的信告诉我，他们要出一本豪华版的世界名人录，需要我寄一张彩色照片。信中还说，这本名人录将进入英国女王的图书馆。我高兴地把填好的表格和彩照寄去了；心想，也许不知哪一天，伊丽莎白二世陛下会在什么报纸上看到中国有个 WANG RUO SHUI 。她会想，这个 MR. SHUI  是什么人 ? 让我查查某某传记研究所编的世界名人录 .....

   来信人强调，他们并不因为收录了我的名字就非要我买书不可。不过他相信很多人会愿意购买，何况还享受折扣优惠。不过，我仍然不肯花钱买这样一本书。

   美国的那个机构却有些不同。在上一次，我在寄去了表格后不久，又收到同样的来信。我想，大概是上次的回信没有收到吧，于是再寄去一封。可是不久，又来了同样的信。我肯定他们的计算机出毛病了，没有理它。同样的信来了四封。后来一个了解情况的朋友告诉我，他们的意思是要你汇款去的，只是不好明说。

   我这才明白，我的名字压根儿就没有在他们编的名人录上出现过。

   不过，我的名字是否出现，好象关系不大。不论是在美国的书店还是在美国的大学图书馆里，我都没有看见过他们出版的名人词典。 97 年我在国外参加了一个国际性的学术会议，与会者不乏世界知名学者，可他们的履历都没有提及他们的名字曾列入这类词典。

   我最初产生疑惑是在 1989 年到美国访问的时候。一个华裔女学者听说我的名字将被列入这种名人录时，轻轻说了一句 : “连我也收到过这种来信。”她显然认为自己不够资格，不过她没有多说，大概是怕我扫兴。

   后来我想了一下。这种信都附有一张推荐表，你可以推荐十个人来接受这种荣誉，只要把他们的名字和地址写上就行了。如果你有更多的人要推荐，可以用另纸写上。看来是多多益善。那么是否要对被推荐者加以介绍 ? 是否要写上推荐的理由，被推荐者的成就或贡献 ? 不需要。

   也许他们会进行调查研究 ? 不过他们调查得过来吗 ? 如果他们对推荐人的介绍都不感兴趣，他们会不怕麻烦地自己去调查吗 ?

   难怪我会变成“水教授”。

  1993 年到 1994 年夏，我在美国。那一段时间，没有收到这种来信了。可是我 ( 有时是我的妻子 ) 却收到几封另一种来信。

   这种来信一开头就对我说恭喜，因为我得奖了。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例如二十万美元。你不信么 ? 信中还附有一张支票，整整齐齐地印着 $200000 ，还有我的大名和开支票人的签字。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时我既有几分惊喜，又有几分迷惑。可是那些美国人对这种信却看也不看就塞到废纸篓里。

   不能说来信人是骗你，因为如果你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支票背面的一角有一行很小的字，说明这张支票是不能兑现的。

   你要想拿到这笔钱，还得到某商店去买某种商品，然后参加摸奖。如果你没有中奖，那就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

   回到正题。当我把我成为“ 97 年风云人物”的事当玩笑地告诉一个美国朋友时，她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微微一笑，说，中国人对这件事很重视，因为从名称看，那象是一个严肃的机构。

   当然这并不表明所有的这样的编辑机构都是不严肃的，也不表明所有列入这种名人录的人都是不合格的。我曾在报纸上看到某些人被这个机构列入名人录的报道，其中有的人是我认识的，我认为他们当之无愧，他们不需要靠这个来出名。

   不幸的是这种商业化的做法很流行，包括在我们国家，知名度是可以用钱买到的。

   我没有那么多钱，就只好写这篇文章来为我这个“ 1997 年风云人物”作自我宣传了。

1998 年 1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