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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的书世界

     到哈佛一年多 , 我最高兴的事之一是有机会接触到那么多的书。在这里,无论是借书还是买书,都极为方便。

     哈佛大学图书馆有 350 多年历史,是美国最老的图书馆和世界最大的大学图书馆。它现有的藏书超过 1200 万卷,此外还有大批的手稿、缩微胶卷、地图、照片、幻灯片等等。这些书籍和资料分藏在 90 多个大大小小的图书馆内。它们多数在康桥和波士顿,但有的远在华盛顿,甚至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你如果有一张哈佛的身份证或借书证,就可以自由出入其间。

     借书一般不是查卡片而是用电脑检索,找到你要的书的号码后,你还可以从电脑中得知它在那些图书馆内,目前是否被借出、如果已借出又该何时归还等等信息。你的电脑如果有通讯设备和软件,坐在家里就可以知道这一切,省时省力。

     和中国的做法不同,这里是开架借阅。不是由管理员给你取书,而是你自己去书库找。这很有好处,你可以在书库里浏览。书库里还有一些桌椅,有的人索性钻进书库做研究,写论文,需要什么书,随用随取,人己两便。

     哈佛图书馆系统中最大的一个馆叫维德纳图书馆,坐落在哈佛园内。它拥有大约三百万卷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书籍。书库有十层楼,若干层在地下。从四楼进入书库,便可见地下画着红黄蓝三条线,要是没有这个标志,不一会你就如同进入迷宫,不辩方向了。我第一次去,虽然已经知道了要找的书号,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书 ; 更糟糕的是,我竟走不出来了。有些地方有出口的标志,可都是上下楼,仍然在书库里。当时是晚上,偌大的地方,看不到一个人,我真担心,时间一过,要被锁在里面了。好容易碰到一个借书者指点迷津,才知还得从四楼出去。出来后,蓦然回首,才发现电梯上有说明,我自己没注意。

     搞东亚问题研究的人常去哈佛燕京图书馆。馆长吴文津是华人。这里的中文书很多,借书一般不限册数。我有一次借了三十多本书,管理员还帮我找了个大口袋装。借书期限可长达三五个月。当然,如果有人也要借这些书,图书馆就会催你早还了。

     我最常去的是费正清东亚研究所的图书馆。这里的书中英文都有,中文居多。图书馆不大,但当代中国的书很齐,包括一些在国内不容易买到的书。不少国内刚出版的新书,你也可以在这里看到。和燕京相反,这里的书概不外借,只限馆内阅览。其好处是,你不必担心需要的书一时难得。去年毛泽东诞辰一百周年前后,多年来独自承担购书、收集资料、管理等全部工作的南希女士 (Nancy Hearst) 把一两年来新出的关于毛泽东的书陈列在一起,我数了数,有一百多种。我在这里研究毛泽东,在查文字资料方面,比在国内还方便。研究所的前一任所长马若德 (Rodrick MacFaquhur ,国内一般把他的名字译为麦克法考尔 ) 写《文化大革命的起源》,主要利用的就是这里的资料。许多其他国家和地方的研究中国的学生学者,也都受惠于这个图书馆。不少作者,都在致谢名单中,列入这个图书馆或南希的名字。

     哈佛附近有大大小小的书店十多家。大的如哈佛合作社的书店、华兹华斯 (Wordsworth) 书店、哈佛书店。虽然比不上北京王府井新华书店的规模,可也琳琅满目。

     我经常在晚饭后到书店闲逛。即使不买书,但看看那些新书的名字,也是一种消遣。和中国相比,新书是很贵的。最便宜的一家叫“一元书店”,其中大部分书是一元一本,可其中的书有价值的不多。我光顾旧书店多些。附近的旧书店有四五家,较大的两家都有两层,而且都有马克思主义专柜。大部头的有 :< 资本论》重译本三卷,马克思的女儿爱琳娜的传记两厚册,还有美国人写的《列宁传》。这里关于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可谓五花八门,从一般的介绍到很专门的研究,从赞成到批判,范围很广。不由得你不承认人家的研究比我们细致深入。他们没有禁区,研究资料也都对公众开放,这是重要条件。我在这些书架上看到的最多的是马克思著作选、弗洛姆的《马克思关于人的概念》和卢森堡的书信集《同志与爱人》。在新书店里,你还可以看到《共产党宣言》,这本书已成为大学生的必读著作。还有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由于这本书阐述了马克思主义关于妇女问题的观点,也成为“妇女研究”的必读书之一。但是,近几年来新出的关于马克思主义的专著减少了很多,显示出马克思主义的热潮在美国已经过去。尽管如此,马克思仍然是西方最有影响的思想家之一。

    1993 年年初,我刚到时,哈佛广场的最热闹处,有一家“革命书店”,出售一些关于第三世界革命、妇女问题、黑人问题的书刊,也有不少关于中国的出版物,不过其观点是极左的,不但崇拜毛泽东,也拥护江青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它所出售的书中就有一本《五人帮》  (And Mao Makes 5 》,完全站在“四人帮”的立场上,为他们辩护。 1993 年妇女节前夕,他们还出版了一种印有江青半身像和“江青万岁”的宣传画,售价 5 美元。对 1978 年后中国的改革开放,他们也认为是资本主义复辟。这家书店的顾客很少,财务困难,门口总贴着呼吁捐献的招贴。因穷于应付昂贵的房租,它几经搬迁,可还是坚持下来了。 1994 年,它搬离了哈佛广场最热闹的地方,在附近另辟市场。

     比旧书店更便宜的是“庭院出售” (Yard Sale) 的书。气候宜人的季节,每逢周末,许多美国家庭就在庭院或车库里摆出自己不用的物品 ( 多数是旧的,也有新的 ) ,廉价出售。还有教堂集市,性质相同。有时图书馆也出售淘汰的书。有一次一个图书馆售书,只要交三美元,就可以随你挑,装满一大口袋为止。那一次我就满载而归。售书时间是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 ; 三点以后不要钱了,白送。我没有再去,因为需要的书都挑出来了 ; 书太多,将来运回国也是麻烦。当然,很多旧书属于那种看完就扔的所谓“神秘小说”,没有什么意思,或者说是文化垃圾。但是,如果耐心寻找,也可以发现很有价值的东西。我所买到的旧书包括一套威尔 . 杜兰 (Will Durant) 的《文明的故事》,精装十大册,仅花 10 美元。若到新书店,起码花 300 美元。一本《爱因斯坦的梦》,刚出版不久,定价 17 美元,我花 1 美元在教堂集市上买到了。还有肖伯纳的《巴巴拉少校》和阿瑟 . 密勒的《推销员之死》,这两出剧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都上演过,我很喜欢。肖伯纳的《黑女寻神记》和列维思 . 卡罗尔的《爱丽丝漫游奇境记》,是我青少年时期喜爱的读物,看到英文原著,真是如见故人。反面乌托邦的经典《奇妙的新世界》和《 1984 》,也只花了几十美分。有的旧书我一时下不了买的决心,错过了机会,事后还感到可惜。

   1994 3 月于哈佛